在先后婉拒了順豐和韻達拋出的橄欖枝后，A股上市物流公司德邦股份還是未能忍受住財務業績每況愈下的煎熬而接受了京東物流的資本搭救，最終，后者出資87億元拿下了前者近七成的絕對控股權，成就了國內物流行業今年以來的首單商業并購，同時預示著更大規模的資本并購還會繼續上演。
追蹤全球物流業的前行腳步不難發現，許多著名快遞企業都是在經歷了漫長的內生性增長過程后最終通過外延性資本擴張才走上行業頭部位置的。如美國聯合包裹運送服務公司(UPS)在信使、跑腿、同城配送以及一般承運人業務等領域深耕長達83年之久，沉淀出了成熟的快遞商業模式后繼而對外發力，僅用了20年跑馬圈地的時間最終登上全球物流老大的位置。
無獨有偶，聯邦快遞(FedEx)成立至今只有短短50年時間，其中自我航空快遞業務的積累與拓展用了整整30年，后20年則致力于全球網絡地域的擴展，大量收購異國本土快遞企業，最終成長為國際第二大物流快遞公司。看得出，雖然企業在外延性資本并購上所經歷的時間比內生性業務積累所耗費的時間要短，但前者所引致的身軀體量與市場版圖的放大效果卻顯著得多，由此也說明資本并購是物流快遞企業做大乃至做強的主要路徑。
從順豐公司成立算起，中國市場化快遞業至今走過了近30年的歷程，但與國際物流快遞行業有所不同的是，借助于電子商務快速爆發以及移動互聯網超速覆蓋所創造的巨大紅利，國內物流快遞企業的內生性成長周期被大大壓縮，充其量也不過是20年。可高潮來得快退得也快，從行業業務量每年遞增50%甚至60%，到瘦身至只有20%以下，前后也不到六七年時間，在線上用戶出現“天花板”瓶頸以及電商紅利逐漸消耗殆盡的狀態下，國內物流快遞企業不得不承受營收與利潤雙重邊際遞減的覆壓。同時意味著市場的競爭從增量競奪時代進入到存量博弈時代，而這一轉換以慘烈的價格戰形式首先拉開序幕，并為接下來依次展開的行業并購戰埋下了伏筆。
申通快遞將單票價格降到最低9毛錢以及“野蠻人”極兔速遞喊出的“8毛發全國”的口號是國內快遞行業先后發起的兩起價格戰，前一場戰役因行業大佬主動迅疾坐到了談判桌前，一個月之內便劃上了休止符，后一場戰役則由于同行的輪番跟進愈演愈烈。最終，這場燃燒了近兩年的戰火將整個快遞行業烤得遍體鱗傷，不僅所有快遞公司的單票收入大幅跳水，而且除了圓通的凈利潤為正外，其他三家A股快遞公司均在2021年出現不同幅度的虧損或者盈利大幅收縮。
同時，行業出清進程飛速加快，客戶耳熟能詳的天天快遞、速爾快遞以及國通快遞、品駿快遞等尾部企業紛紛退出江湖，快遞行業的排序重新洗牌，順豐、通達系(中通、圓通、申通、韻達)和京東物流站穩第一陣營，極兔速遞與百世快遞升至第二戰隊，剩下的就是蘇寧物流、宅急送等苦苦跟跑的第三梯隊。值得注意的是，市場座次發生變化的同時，行業并購也風起云涌，百世快遞將壹米滴答收進囊中還沒有捂熱，自己便在去年被極兔速遞全身吃掉，緊接著順豐控股拿下嘉里物流控股權，而通過吃進百世，極兔去年的業務體量也與第一陣營的競爭者們一樣突破了100億元大關。
理論上講，快遞行業存在著顯著的規模經濟效應，一般網絡輻射越廣與囤積面積越大，越容易降低與控制成本，并構成與市場最近商業距離且由此為客戶輸送最好的體驗，進而贏得更好的商業回饋。只是物流快遞又是一個重資產行業，無論是倉儲布點還是渠道拓展，所需資金量巨大，不是任何一家物流快遞公司都可以輕松承受的，在這種情況下，只有通過橫向地域性或者同業性并購才能盡快擴張物流網絡與收到規模經濟的效果。另一方面，物流快遞業是一個標準化與壁壘較高的行業，尤其是供應鏈物流中的專業性物流存在著不低的技術門檻，如冷鏈物流不僅涉及到制冷技術、保溫技術與溫濕度檢測技術，而且更需信息系統和產品變化機理研究等技術保駕護航，對于企業來講，要想進入這樣的專業化賽道，顯然只有通過縱向的多元化并購或者橫向的跨界并購才能生成所期待的協同效應。
國際經驗表明，物流快遞往往會經過起步、成長、集中和寡頭壟斷四個行業發展周期，對應每個周期階段的商業并購具有不同特征，如起步階段一般個體競爭性程度高，并購很少發生，而進入成長階段，并購數量雖然有所增多，但基本都是小型同業并購，到了集中階段，并購顯著提速，此時除橫向同業并購外，縱向多元化并購也競相登場，同時并購規模也明顯放大，行業集中度不斷提升，及至壟斷階段，超大規模的商業并購成為了主流。動態審視，國內物流快遞業已經邁過成長階段并正處集中階段，對應的行業集中度是順豐、通達系與京東組成的第一梯隊市占率只有70%，相較美國和日本前四大快遞公司的90%市占率仍然存在可以提升的空間，由此也決定了行業并購還會有更多新動作的發生。
從政策導向看，《“十四五”郵政業發展規劃》里明確提出支持企業“加強資本運作和戰略合作，推動形成大中小企業融合互補、多元主體競合發展的產業格局”，“至2025年，將在行業中形成多個年業務量超過200億件或年業務收入超過2000億元的郵政快遞品牌”，行業規模化引導的信號非常清晰。另外，前不久國家郵政局發布了《快遞市場管理辦法(修訂草案)》，明確警示“無正當理由不得以低于成本價格提供快遞服務”。與此同時，全國首部快遞業地方性法規《浙江省快遞業促進條例》將低于成本的惡性價格戰定性為違法行為，政策監管之下，物流快遞行業的粗放型競爭劃上了句號，進而只能轉向依靠資本實力與規模經濟的高質量競爭，商業并購在這種政策背景驅動下勢必將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從市場前景看，去年我國物流快遞行業的收入和包裹量雖然登上了全球榜首，但不得不面對的是，國內在線零售，尤其是城市零售端的增長還在進一步放緩，只是基于農村在線零售還有一定的下沉空間可以挖掘，同時B端市場也存一定的待墾余量，由此支持快遞業能夠保持階段性正增長。按照“十四五”規劃，到2025年底國內快遞行業收入達到1.5萬億元，包裹量達到1500億件，復合年增長率分別為11.3%和12.5%，各自低于“十三五”時期的近15百分點和約20個百分點。基于對有限增量市場的爭奪以及對存量市場的重新瓜分，各大物流快遞企業競爭勢必進一步加劇，并通過資本并購謀求實現快速整合和最終壯大規模經濟。
按照惠譽的最新分析報告，未來5到10年我國物流快遞業將迎來收購高峰期，并將表現出十分鮮明的縱深化特征。首先，我國物流快遞正從集中階段朝著寡頭壟斷階段演進，尾部業態已完全出清，接下來的資本并購更多的是在一線快遞企業發生，基于擴大市場占有率的大型橫向同業并購將繼續出現，直至形成較為穩固的寡頭壟斷格局;其次，為拓寬業務邊界與形成新的利潤增長點，行業縱向多元化并購更為普遍，沿著供應價值鏈主線，企業不僅向快運零擔、供應鏈物流、冷鏈物流等領域展開資本滲透，同時也會朝著高價值貨物保險、國際貨代、國際貿易咨詢等地帶進行資本延伸，最終形成多元化的產品矩陣與物流生態圈;再次，在并購所生成的寡頭壟斷格局環境中，各大物流快遞企業的業務與產品加快分層與細化，并突出各自個性化、定制化的快遞產品優勢，同時流程管控將向從自動化向智能化躍遷;最后，國內快遞企業的資本全球化擴張尚處初期，但伴隨著資本向著頭部企業聚集，未來中國物流快遞企業一定不會滿足于在海外建倉的單一模式，而是會為獲取核心網絡資源在他國市場展開資本并購的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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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國際金融報
